冰球，又见冰球

刚来到加拿大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一种体育比赛，一堆人在冰面场地上，穿着冰鞋，一边滑着冰，手里拿着一根顶端弯曲的棍子互相击打。速度之快，冲撞之猛，球门之小，武装之重，都是未见过的。看了几场都不知道他们在抢什么东西。后来仔细看才隐约看出地上有个很小的黑球在滑来滑去，这个黑球如此之小，电视上几乎看不清在哪，就看见人们滑来滑去，用棍子击打，都不知道在忙活啥，就是一种莫名其妙而野蛮的冲撞运动，让人怀疑体育运动的意义何在。后来得知这是北美很流行的冰上运动，也是最快的体育运动之一，hockey，冰球，又称曲棍球。

十年以后，我开始送儿子学滑冰。冰天雪地的冬天活动也和冰雪有关，滑雪或者滑冰，户外滑雪，室内滑冰。滑冰的冰场和冰球是同一个场地，所以经常看到背着或拖着大球包拎着球杆的冰球球员，或者刚来，或者刚打完球塞。但一个共同点就是更衣室的味道，脚丫子味和汗臭味混合的很浓重的味道。有时候隔着赛场的玻璃看比赛，离得近队员的冲撞看得更真切，撞击震的赛场墙壁都抖动，还有就是关键一点，圆扁平的黑球（名为puck）也就炸鸡块大小，在巨大的冰场上来回飞滑，在队员的冰鞋和棍杆混合之中，很难看到在哪，只能根据队员往哪里冲去找球。而观众家长们加油呐喊，大说大笑的，或者叹息哦呀的，非常投入，看的很来劲，我作为旁观者真是不明白这项运动的乐趣何在，只感觉滑稽让人摇头不止。

十二年后，大儿子开始打冰球。滑冰到了一定年龄和水平就面临两个方向：花样滑冰或冰球。男孩子嘛，周围他的同学很多玩冰球的，六岁的他也跟着试试吧。要准备啥装备呢，除了知道溜冰鞋，其他啥也不知道。去体育用品商店用了一个下午，买齐了保护装备：头盔（带面笼的），护胸，护肘，护脖，冰球裤，护裆，护腿。服务人员都很热心，告诉怎么穿这些家伙，穿的顺序，如何系冰鞋鞋带等。第一次上冰场练习时还是缺了一样：牙托。借了一个上场，回头买了一个。小孩的牙托不是固定的，是一种聚合物模子，要用滚水烫软，然后咬合上，冷却定型后就能和牙齿贴合起保护作用。刚开始学打冰球的孩子们，大多数上场就是不停的摔。通常教练喊一声停，地上跨啦跨啦摔倒一片，看滑稽电影一样。 孩子们跌跌撞撞地捏着球杆前进，球杆伸出去，黑球没能碰着，人却摔趴下，球杆也找不到了。也有的小孩子很小就开始练习的，或者有家传，比较熟练，带球来去自如。经过一段时间，半年到一年左右，孩子们都有进步，球杆伸出去能打着球，或者带着球前进。跟小动物学走路能够自己走动了。作为家长，我也从开始的装备怎么穿都懵懂转向，比赛规则一无所知跟着喊都喊不到点上，到知道先穿什么，后穿什么，熟练地背起球包拿着球杆和冰球水杯送孩子上场，能基本看懂裁判吹的什么哨了。

十四年后，小儿子也开始打冰球。跟哥哥一样，滑冰到了一定程度，而且看着哥哥打冰球也自然地跟随。有了哥哥的经验，装备需要什么都知道，哥哥淘汰下来还能用的就到了弟弟身上，不能继续用的就重新添置。而哥哥坚持打冰球下来，滑冰和控杆都有进步。冰球和普通滑冰不同，都是在冰上滑，但同时要打球带球控球，对急停转弯调整步伐要求比较高。哥哥的冰鞋换了三双，球杆也有三根，能在快速向前滑时急停，带起一阵冰末，也能用球杆带着小黑球左右盘旋。哥哥的球队也开始训练战术配合。我则能熟练的整理冰鞋上那十几道鞋带，快速系结实又容易解开的冰球鞋结，闭着眼也能穿戴和脱卸若干道保护装备，而看球时，也知道大多数的规则，和其他家长一起呐喊加油，有理有据的谈论比赛，甚至对裁判的判罚提出质疑。

十六年后的今天，周末孩子的冰球比赛是每周的必备节目。每到赛季开始之前，孩子们的冰球装备都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需要更新的。而体育商店也在这时搞相应的促销。赛季开始就来到场地找到教练家长聊聊家常，问询去年的队友到了哪个球队。等日程安排出来了，就及时下载到手机上，到了安排家庭活动，都要先查一下冰球的时间以免冲突。孩子们有空了看NHL北美冰球联赛的比赛，对各大城市的冰球队也都熟知。穿戴保护设备，孩子们都熟练的自己动手，哥哥完全自立，更衣室都不让大人进去，弟弟也只需要帮助系鞋带和头盔。到了去打冰球的时间，孩子们收拾穿戴，抗着大球包拿着球杆上车。家长们则坐在场边，观看训练，看比赛呐喊助威。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直到赛季结束，全体球队举行庆祝，相约来年再会。冰球，已经成为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加拿大最受欢迎的咖啡连锁店，Tim Hortons，有个广告：一个亚裔男子，送小小的儿子打冰球，别人送来他一杯咖啡，典型的红色纸杯印着Tim Hortons；镜头一转，老年的男子，和长大的儿子，每人端着一杯Tim的咖啡，坐在座椅上看冰球，冰场上是孙子在打冰球，和当年的儿子差不多小的年龄。老年男子说：他比你当年打的好。不由感叹我们也这样经历了冰球在生活中留下的印证，至少是第一阶段送儿子打冰球。Tim Hortons就是一个著名的冰球运动员，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咖啡店是非常流行，随处可见它那红色的店面标志，人们在店里喝咖啡聊天吃甜甜圈，或者开车经过买了就走，也成为普遍的北美文化。在冰球赛场，人手一杯Tim咖啡，聊天交谈，看冰球比赛，不时啜上一口咖啡。冰球比赛的激烈，和咖啡的浓浓香味，相宜相称，是绝妙的搭配。冰球加咖啡，一杯又一杯。

 

冰球和咖啡，是北美生活的典型象征。而一代又一代的移民们，从起初的不适应不喜欢，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也慢慢地坐在了冰球赛场旁边，端上一杯咖啡，融入了当地的冰球文化中。让冰球和咖啡，不知不觉地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如同加到咖啡里的糖，经历岁月的沉淀，慢慢地融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