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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师--一位现代秦香莲的故事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前些天从一位同学那儿得知,我中学时代的一位物理老师--沈老师离婚了,这让我大惑不解和意外。在我们的记忆中,沈老师的一生是那样的传奇和不幸,她晚年的遭遇更让我们深鸣不平。

在那个动乱的时代,沈老师曾担任过我们一段时间的初中物理课。她一头短发,炯炯有神,穿着整齐朴素,她那特有的微笑及和谐可亲的语调,紧紧地吸引着学生们,让大家对物理课产生浓浓的兴趣。她将那些奥妙的原理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地剖析,向同学们敞开了一个美妙无比的科学世界。

同学们经常去找她请教一些问题,有时办公室找不到,就去教职工宿舍找。她家有一个简单的小院,门口外撑一个简单的棚子算是厨房,院子里还养着几只鸡。房间不足十四平方米,一半是卧室一半做客厅,狭小但整洁,处处显示出房主人出色的理家才能和高尚修养。

从未见过她的先生,沈老师自己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女儿上小学,大儿子上幼儿园,小儿子刚刚学走路。工作和生活何其艰难,但从未见她唉声叹气,总是那样的洒脱和神秘。为此,同学们曾对她有过种种胡猜乱测。

后来我们了解到,沈老师出身于省城的一个书香门第,从小接受着严格的家庭教育,为人处事颇有教养,再加上相貌端庄、谈吐不俗、学习拔尖,在大学期间成为众多男生追求的偶像。

毕业后,她留省城某大学任教。据说追她的那位搞学问的同事不谐世故,为“导 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在反右中被打成极右分子,现行反革命,判刑并送劳动教养。追她的另一位搞政治的劝她识时务,看大局,莫误了锦绣前程。可她依然执着地跟定了那位搞学问的,因而受到牵连被开除团籍,下放到县级中学教书。

从此,沈老师远离父母和省城,孤零零地来到一所县级中学,她所钟情的那位则被发配到渤海湾附近的一所劳改农场服刑。为探监方便,她又千方百计申请调来我市的中学,这一来就是二十年。

那个劳改农场离市区八十多里路,交通十分不便,去探监很不容易。除了工作教课外,沈老师几乎每周都要去那儿探望未婚夫。每到星期天早晨,她早早到汽车站等车、乘车、倒车、再步行二十里几里路,赶到监狱往往都是下午了。然后她办妥探监手续,迎着一双双鄙夷和监视的眼睛,与未婚夫见面说上几句话,送一些日用品再往回赶。劳改农场地处人称“北大洼” 的盐碱滩、晴天路难行,雨天水汪汪,沈老师深一脚、浅一脚如过草地,每次都要跋涉很长时间。到了冬天,漫天飞雪,天地茫茫,沈老师脸上冻得刀割一般疼痛、手和脚都冻坏了。有时好不容易到了那里却因错过了探视时间不得而入。望着那高墙和铁门,见不到心上人,沈老师眼泪汪汪,边哭边往回走。

顶着压力和艰难,沈老师执着地追寻着自己的爱情,已是大龄青年的她决定同狱中的他结婚。办好了解婚登记手续,选个日子,拿出自己在省城时穿的整洁衣服,甩着两条大辫子,毅然赶赴监狱成婚。

劳改农场中同意囚犯举行婚礼还是头一遭。那农场条件简陋,许多犯人同住一室、睡地铺。监狱方简单地给他们设置了一个区域,用木板和草帘遮挡一下便成了洞房。没有花烛、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更没有热闹的酒宴场面,铁窗里有情人成了眷属。沈老师的这一步,注定了自己一生的不幸和坎坷。

她本人虽不是地富反坏右,不属黑五类,但因是右派家属,也就打入了另册。所有正面的活动和会议她都无资格参加,而批斗会、审判会她却被列为陪衬。

她本是要强和出类拔萃的女性,从此却与屈辱为伍,必须低头走路,夹着尾巴做人,忍辱偷生。她远离人群,谢绝荣华,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教学和教育子女上。
                 
沈老师的丈夫本是大学里的高才生,挺拔俊秀,风度非凡。喜欢穿深蓝色的便装,头发整洁,一举一动文雅大方。据说,他外语水平很高,欣赏音乐作品,还拉小提琴。

他成为极右分子身陷牢狱后,因积极劳动表现较好,还立过功,被提前释放,送回老家继续监督改造。他到一家街道搬运队工作,还要照顾偏瘫的老母和弱智的妹妹,生活十分艰难。好在狱中的强体力劳动炼就了他一身健壮的体魄,工作之余还帮人家刷房子挣点补贴。后来他又去了另一家街道工厂,生活略微有改善。待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出生后,为了减轻妻子的负担,他把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大儿子接到了身边。一边挣钱糊口,一边照顾家中的病人和抚养孩子,但他很少来沈老师这儿探亲,因为他这个“刑满释放分子”的造访,会在这所中学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动。由于户口的限制,沈老师也不可能再从地方调到省城,他们只好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沈老师的女儿乳名叫“冬冬”,有一双貌似港台明星张曼玉的眼睛,两眼角向上吊着,很有神。头发总是向后梳成一个高高的刷子,一点留海都不要。细嫩的瓜子脸上透着红,高高的鼻梁、小嘴巴,甜甜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冬冬从小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一贯优秀,很讨人喜欢。她是学习尖子,又是学校宣传队的小提琴手,一次歌舞团来校选小演员选中了她,因家庭背景又被取消了资格,这也是“冬冬”幼小的心灵受到最严重的伤害。

1978年他们全家搬回省城,“冬冬”在一所大学附中上高中,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最终被南京大学物理系录取。在大学里,她重演着妈妈在校时的角色,引起多方面的关注。但她不跟任何人交往,一门心思搞学问,大学毕业后考上北京的研究生,专攻高能物理学,不到一年又被美国五所大学录取。她选择了美国洛杉矶大学,一去就是十几年,连续硕、博、博士后,直到三十多岁做了美国人的妻子后,才回国探亲一次。
              
沈老师的大儿子是在祖母家长大,因奶奶、姑姑有病,爸爸工作挣钱养家,无人细心照顾他,便也养成一些不良习惯。逃学、撒谎、好吃懒做,经常夜不归宿,害得全家鸡犬不宁。提起大儿子,家人、邻居都摇头,因为他太丢人,女儿也不愿认这个弟弟。眼看儿子考大学无望,便让他学美术,他也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直到高中的最后一年,女儿到美国后来信启发弟弟,希望他学好,以后帮他出国留学。奇迹出现了,高三一年的拼搏,还是那个他,竟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全国名牌—同济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不负众望又考取了美国的一所大学,姐弟俩在大洋彼岸比翼齐飞并落户成家。
  
沈老师的小儿子是全家的宠儿。因爸妈被落实了政策,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没受到什么歧视和压抑。过多的疼爱和呵护,使他养尊处优,无心进取,没能考上名牌大学,也无出国留学的念头,一直留在父母身边。
                 
1978年右派平反后,沈老师回到阔别了二十余年的省城,同她先生一起安置在某大学物理系所属的研究所工作,还分得了一套三居室八十平方米的一个单元,饱经苦难的一家人终于生活到了一起。
  
苦尽甘来,沈老师百倍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她负责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伺候着全家人的衣食住行。每天早晨她把牙膏、牙刷和早饭都准备好,再叫醒丈夫起床,临出门前还要把丈夫的皮鞋擦得铮亮。到了晚上她还要给丈夫倒洗脚水、拿擦脚布,象机器人似的不知停息地忙碌着。她不仅是女强人、女能人,更是一个贤妻良母和好管家。
                
谁知,沈老师的奉献和勤劳换来的却是一场厄运。他的丈夫越来越对沈老师看不顺眼,将她在那患难之中给予的爱情和多年的辛劳抛于脑后。当他60岁提为正教授,分得了漂亮宽敞的房子后,又同一位女学生谈起了“恋爱” 。那女生才二十几岁,同他女儿的年龄差不多,沈老师如闻晴天霹雳。同事亲友百般规劝都无济于事,那当代“陈世美”一意孤行, 铁了心地要同沈老师离婚,同那女生结婚。沈老师万般无奈肝肠寸断,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当代的“秦香莲”。她这一生是为了谁牺牲了自己的事业下放县区含辛茹苦屡遭冷遇?为了谁生儿育女又把他们抚养成人?又是为了谁勤俭持家,苦了自己一辈子?

沈老师叫天不灵呼地不应,满腹苦水没处诉。她向远方的儿女求救,可他们出国十几年了,思维、观念也早已西方化了,又不常用国语,电话里中英文混用,词不达意,写信也错别字连篇,交流困难。在儿女们看来,父母离异在西方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好则聚,不好就散呗。

她抚摸着桌子女儿小时侯的照片向亲友们哭诉,也许她的痛哭,能减轻一点内心的痛苦和悲哀:“孩子小的时候,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都是为了他。我一生没求过人,但求过他,我等待他,期待着他,希望他能悔悟再回来,但一切都无法扭转。我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是她看着我艰难地走过来的,女儿应该最懂得妈妈的心。可是,她也已经与我不能沟通。我从来没有感到象现在这样失落和无助,这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充满了黑暗。天呐,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该怎么办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认为不合情理,不该发生的事它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此时此刻,我们不知该谴责那没良心的“陈世美” 还是去安慰那痛心疾首的“秦香莲” ?或许那么多年的分居,造成了他们感情和情趣上的隔膜,难以再厮守在一起?也许大千世界的纷繁,让重新象“人一样的生活” 的另一位难以自制,如一棵移出洞外的老树,又绽出了新花?

沈老师是一位不幸的女性,又是一位坚强的女性。那么多年的沟沟坎坎她都挺过来了,什么样的苦和委屈都曾经受过,相信她一定会迈过这个坎,直起腰杆来,继续她的人生之路。在那个荒唐的年月,她总是在为别人活着,好象噩梦一般。如今梦醒了,一切化为乌有,好象是该为自己活着了。我们说:为自己活着的时候就要好好地活着,潇洒地活着。如演一场戏,扮演别人的角色时要维妙维肖,真实逼真,当下了场扮演自己的角色时更要认认真真,实实在在。

在此,遥祝沈老师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注:C女士为本文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资料,深表感谢)

07/12/2004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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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人生足迹 / 沈老师--一位现代秦香莲的故事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前些天从一位同学那儿得知,我中学时代的一位物理老师--沈老师离婚了,这让我大惑不解和意外。在我们的记忆中,沈老师的一生是那样的传奇和不幸,她晚年的遭遇更让我们深鸣不平。

    在那个动乱的时代,沈老师曾担任过我们一段时间的初中物理课。她一头短发,炯炯有神,穿着整齐朴素,她那特有的微笑及和谐可亲的语调,紧紧地吸引着学生们,让大家对物理课产生浓浓的兴趣。她将那些奥妙的原理由浅入深由表及里地剖析,向同学们敞开了一个美妙无比的科学世界。

    同学们经常去找她请教一些问题,有时办公室找不到,就去教职工宿舍找。她家有一个简单的小院,门口外撑一个简单的棚子算是厨房,院子里还养着几只鸡。房间不足十四平方米,一半是卧室一半做客厅,狭小但整洁,处处显示出房主人出色的理家才能和高尚修养。

    从未见过她的先生,沈老师自己带着三个孩子。最大的女儿上小学,大儿子上幼儿园,小儿子刚刚学走路。工作和生活何其艰难,但从未见她唉声叹气,总是那样的洒脱和神秘。为此,同学们曾对她有过种种胡猜乱测。

    后来我们了解到,沈老师出身于省城的一个书香门第,从小接受着严格的家庭教育,为人处事颇有教养,再加上相貌端庄、谈吐不俗、学习拔尖,在大学期间成为众多男生追求的偶像。

    毕业后,她留省城某大学任教。据说追她的那位搞学问的同事不谐世故,为“导 师”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在反右中被打成极右分子,现行反革命,判刑并送劳动教养。追她的另一位搞政治的劝她识时务,看大局,莫误了锦绣前程。可她依然执着地跟定了那位搞学问的,因而受到牵连被开除团籍,下放到县级中学教书。

    从此,沈老师远离父母和省城,孤零零地来到一所县级中学,她所钟情的那位则被发配到渤海湾附近的一所劳改农场服刑。为探监方便,她又千方百计申请调来我市的中学,这一来就是二十年。

    那个劳改农场离市区八十多里路,交通十分不便,去探监很不容易。除了工作教课外,沈老师几乎每周都要去那儿探望未婚夫。每到星期天早晨,她早早到汽车站等车、乘车、倒车、再步行二十里几里路,赶到监狱往往都是下午了。然后她办妥探监手续,迎着一双双鄙夷和监视的眼睛,与未婚夫见面说上几句话,送一些日用品再往回赶。劳改农场地处人称“北大洼” 的盐碱滩、晴天路难行,雨天水汪汪,沈老师深一脚、浅一脚如过草地,每次都要跋涉很长时间。到了冬天,漫天飞雪,天地茫茫,沈老师脸上冻得刀割一般疼痛、手和脚都冻坏了。有时好不容易到了那里却因错过了探视时间不得而入。望着那高墙和铁门,见不到心上人,沈老师眼泪汪汪,边哭边往回走。

    顶着压力和艰难,沈老师执着地追寻着自己的爱情,已是大龄青年的她决定同狱中的他结婚。办好了解婚登记手续,选个日子,拿出自己在省城时穿的整洁衣服,甩着两条大辫子,毅然赶赴监狱成婚。

    劳改农场中同意囚犯举行婚礼还是头一遭。那农场条件简陋,许多犯人同住一室、睡地铺。监狱方简单地给他们设置了一个区域,用木板和草帘遮挡一下便成了洞房。没有花烛、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更没有热闹的酒宴场面,铁窗里有情人成了眷属。沈老师的这一步,注定了自己一生的不幸和坎坷。

    她本人虽不是地富反坏右,不属黑五类,但因是右派家属,也就打入了另册。所有正面的活动和会议她都无资格参加,而批斗会、审判会她却被列为陪衬。

    她本是要强和出类拔萃的女性,从此却与屈辱为伍,必须低头走路,夹着尾巴做人,忍辱偷生。她远离人群,谢绝荣华,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教学和教育子女上。
                     
    沈老师的丈夫本是大学里的高才生,挺拔俊秀,风度非凡。喜欢穿深蓝色的便装,头发整洁,一举一动文雅大方。据说,他外语水平很高,欣赏音乐作品,还拉小提琴。

    他成为极右分子身陷牢狱后,因积极劳动表现较好,还立过功,被提前释放,送回老家继续监督改造。他到一家街道搬运队工作,还要照顾偏瘫的老母和弱智的妹妹,生活十分艰难。好在狱中的强体力劳动炼就了他一身健壮的体魄,工作之余还帮人家刷房子挣点补贴。后来他又去了另一家街道工厂,生活略微有改善。待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出生后,为了减轻妻子的负担,他把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大儿子接到了身边。一边挣钱糊口,一边照顾家中的病人和抚养孩子,但他很少来沈老师这儿探亲,因为他这个“刑满释放分子”的造访,会在这所中学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动。由于户口的限制,沈老师也不可能再从地方调到省城,他们只好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沈老师的女儿乳名叫“冬冬”,有一双貌似港台明星张曼玉的眼睛,两眼角向上吊着,很有神。头发总是向后梳成一个高高的刷子,一点留海都不要。细嫩的瓜子脸上透着红,高高的鼻梁、小嘴巴,甜甜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冬冬从小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一贯优秀,很讨人喜欢。她是学习尖子,又是学校宣传队的小提琴手,一次歌舞团来校选小演员选中了她,因家庭背景又被取消了资格,这也是“冬冬”幼小的心灵受到最严重的伤害。

    1978年他们全家搬回省城,“冬冬”在一所大学附中上高中,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最终被南京大学物理系录取。在大学里,她重演着妈妈在校时的角色,引起多方面的关注。但她不跟任何人交往,一门心思搞学问,大学毕业后考上北京的研究生,专攻高能物理学,不到一年又被美国五所大学录取。她选择了美国洛杉矶大学,一去就是十几年,连续硕、博、博士后,直到三十多岁做了美国人的妻子后,才回国探亲一次。
                  
    沈老师的大儿子是在祖母家长大,因奶奶、姑姑有病,爸爸工作挣钱养家,无人细心照顾他,便也养成一些不良习惯。逃学、撒谎、好吃懒做,经常夜不归宿,害得全家鸡犬不宁。提起大儿子,家人、邻居都摇头,因为他太丢人,女儿也不愿认这个弟弟。眼看儿子考大学无望,便让他学美术,他也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直到高中的最后一年,女儿到美国后来信启发弟弟,希望他学好,以后帮他出国留学。奇迹出现了,高三一年的拼搏,还是那个他,竟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全国名牌—同济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不负众望又考取了美国的一所大学,姐弟俩在大洋彼岸比翼齐飞并落户成家。
      
    沈老师的小儿子是全家的宠儿。因爸妈被落实了政策,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没受到什么歧视和压抑。过多的疼爱和呵护,使他养尊处优,无心进取,没能考上名牌大学,也无出国留学的念头,一直留在父母身边。
                     
    1978年右派平反后,沈老师回到阔别了二十余年的省城,同她先生一起安置在某大学物理系所属的研究所工作,还分得了一套三居室八十平方米的一个单元,饱经苦难的一家人终于生活到了一起。
      
    苦尽甘来,沈老师百倍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她负责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伺候着全家人的衣食住行。每天早晨她把牙膏、牙刷和早饭都准备好,再叫醒丈夫起床,临出门前还要把丈夫的皮鞋擦得铮亮。到了晚上她还要给丈夫倒洗脚水、拿擦脚布,象机器人似的不知停息地忙碌着。她不仅是女强人、女能人,更是一个贤妻良母和好管家。
                    
    谁知,沈老师的奉献和勤劳换来的却是一场厄运。他的丈夫越来越对沈老师看不顺眼,将她在那患难之中给予的爱情和多年的辛劳抛于脑后。当他60岁提为正教授,分得了漂亮宽敞的房子后,又同一位女学生谈起了“恋爱” 。那女生才二十几岁,同他女儿的年龄差不多,沈老师如闻晴天霹雳。同事亲友百般规劝都无济于事,那当代“陈世美”一意孤行, 铁了心地要同沈老师离婚,同那女生结婚。沈老师万般无奈肝肠寸断,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当代的“秦香莲”。她这一生是为了谁牺牲了自己的事业下放县区含辛茹苦屡遭冷遇?为了谁生儿育女又把他们抚养成人?又是为了谁勤俭持家,苦了自己一辈子?

    沈老师叫天不灵呼地不应,满腹苦水没处诉。她向远方的儿女求救,可他们出国十几年了,思维、观念也早已西方化了,又不常用国语,电话里中英文混用,词不达意,写信也错别字连篇,交流困难。在儿女们看来,父母离异在西方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好则聚,不好就散呗。

    她抚摸着桌子女儿小时侯的照片向亲友们哭诉,也许她的痛哭,能减轻一点内心的痛苦和悲哀:“孩子小的时候,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都是为了他。我一生没求过人,但求过他,我等待他,期待着他,希望他能悔悟再回来,但一切都无法扭转。我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是她看着我艰难地走过来的,女儿应该最懂得妈妈的心。可是,她也已经与我不能沟通。我从来没有感到象现在这样失落和无助,这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充满了黑暗。天呐,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该怎么办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认为不合情理,不该发生的事它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此时此刻,我们不知该谴责那没良心的“陈世美” 还是去安慰那痛心疾首的“秦香莲” ?或许那么多年的分居,造成了他们感情和情趣上的隔膜,难以再厮守在一起?也许大千世界的纷繁,让重新象“人一样的生活” 的另一位难以自制,如一棵移出洞外的老树,又绽出了新花?

    沈老师是一位不幸的女性,又是一位坚强的女性。那么多年的沟沟坎坎她都挺过来了,什么样的苦和委屈都曾经受过,相信她一定会迈过这个坎,直起腰杆来,继续她的人生之路。在那个荒唐的年月,她总是在为别人活着,好象噩梦一般。如今梦醒了,一切化为乌有,好象是该为自己活着了。我们说:为自己活着的时候就要好好地活着,潇洒地活着。如演一场戏,扮演别人的角色时要维妙维肖,真实逼真,当下了场扮演自己的角色时更要认认真真,实实在在。

    在此,遥祝沈老师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注:C女士为本文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资料,深表感谢)

    07/12/2004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除了当事人,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 是呀,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对沈老师而言是可叹又可怜,对她的先生而言是可怜又可恨。这不仅是一个家庭和个人的不幸,也是那个年代造成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