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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问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唐代有三大媚臣为后世所不齿,这三人都出自则天一朝。据《朝野佥载》记载:“唐天后时,张岌谄事薛师,……于马旁伏地承薛师马蹬。侍御史郭霸尝来俊臣粪秽,宋之问捧张易之溺器。”

张岌给薛怀义当马蹬子,我小时候看电影,也见到过类似的场景,那些农奴就是这样伺侯主子上马的,所以也谈不上特别鄙视。郭霸尝人粪便一事,史书中有载,不过不是尝来俊臣的。据《旧唐书/郭霸传》记载:“时大夫魏元忠卧疾,诸御史尽往省之,霸独居后。比见元忠,忧惧,请示元忠便液,以验疾之轻重。元忠惊悚,霸悦曰:‘大夫粪味甘,或不瘳。今味苦,当即愈矣。’”

如此看来,郭霸倒是个不错的郎中,他这一招挺省钱,今后有病,也省得上医院了,自己在家尝尝就行了。他既然是在救死扶伤,我们也就不去责备他了。
唯独宋之问给张易之捧尿壶这件事,也许是读过他太多美妙诗篇的缘故,不肯轻易原谅他。我一直在想,他是在人家撒尿的时候捧着呢,还是撒完后给人家捧出去倒掉。
千万别是前者。

宋之问的人品,历代都持贬毁。文不如其人,文人无行,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宋之问,《旧唐书》说他是虢州弘农人(今河南灵宝),《新唐书》说他是山西汾州人。现在各地为发展旅游业,八杆子打不着的名人都要想方设法往自己身边拉,不过这个宋之问,没听说这两个地方为他的出生地打过官司。据《旧唐书》和《新唐书》记载,这个人弱冠知名,尤善五言诗,当时无能出其右者。武则天的面首张易之兄弟雅爱其才,宋之问顺势就投进了二张的怀抱。当时易之兄弟凭床第之功深得则天信任,权势遮天,宋之问与当时的一帮文人阎朝隐、沈佺期等倾心媚附,张易之所赋诗篇,都是他们捉的刀代的笔。宋之问尤其下着,竟然发展到为张易之捧溺器。不过宋之问的马屁没白拍,他在则天一朝深得宠信,经常随从游宴。有一次武则天游洛阳龙门,令从官赋诗,左史东方虬诗先成,则天以锦袍赐之。及宋之问诗成,则天称其词愈高,又把给东方虬的锦袍要回来赏给他,真够露脸的。不过他靠的不是一座山,等到武则天病重,宰相张柬之和一些官员趁机夺取禁卫军军权,迎接唐中宗复位,把武则天幽禁起来,张家兄弟也被逮起来杀了。唉,可惜了这两人一身好工夫。

大树一倒,这些帮闲的文人们也跟着遭了殃,宋之问被发配到泷州(今广东西部罗定县)做参军。所谓“参军”,即“参谋军务”的意思,是个闲职,其实参也没人要,谋也没人听。不久他就从发配地逃回来了,走到汉江,作了一首诗: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就是今天我们家喻户晓的那首《渡汉江》。他为什么“近乡情更怯”,因为他是逃回来的,所以离家越近,顾虑越多,怕熟人认出来报官。再一个原因是他被流放后,家人也跟着坐罪,现在他们是死是活,连一点音讯也没有,想问别人,又怕听到什么坏消息,想知道又怕知道,所以想问又不敢问。

宋之问逃回来后,藏在同窗好友洛阳人张仲之家里。张仲之冒着风险收留了他,好吃好喝招待他。此时张仲之正与人合谋杀掉武三思,宋之问为了赎罪,竟然告发了自己的恩人,张仲之为此丢了命。立此一功,宋之问不仅前罪尽免,还被起用为鸿胪主薄。

太平公主是唐中宗李显的妹妹,因诛杀张易之兄弟有功,被中宗实封万户,此时风头正劲,权倾朝野。那武三思是太平公主的老情人,宋之问也因此跟太平公主拉上了线,成了公主府的座上客。

但经此一事,宋之问的名声也玩完了,《旧唐书》说他从此“深为天下义士所讥”,《新唐书》也说从此“天下丑其行”。

唐中宗一生做过两次皇帝,高宗死后,他继了位,可是没过几天就被老妈武则天给废了,发配房州,他的老婆韦氏一路跟着他,两人相依为命,情义甚笃。中宗在房州落难的时候,曾信誓旦旦地对韦后说:“一朝见天日,誓不相禁忌。”中宗倒是个守信的人,二次上台后,任凭韦后胡来。最小的女儿安乐公主,是他们在房州生的,当时连块包婴儿的布都没有,中宗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把孩子裹起来,遂名裹兒。中宗对这个小女儿百依百顺,安乐公主也恃宠骄恣,卖官鬻爵,势倾朝廷。她常常自己起草敕文,把内容遮起来请老爸签字,中宗看也不看,笑着就签了。当时的宰相公卿,大都出自公主之门。宋之问一看形势,转而又去巴结安乐公主,把个太平公主气得七窍生烟,终于找了个由子,把他发配到了越州。

唐睿宗继位后,一想起这个朝秦暮楚的无德文人就来气,就又把他流放到了更偏远的广西钦州,旋又赐死。当时和他一同赐死的,还有中书舍人祖雍。宋之问接诏后,汗流浃背,尿都要吓出来了,可惜没人给他捧尿壶。祖雍对使者说:“之问有妻子,请让他去跟他们告个别吧。”使者答应了,可宋之问进去后磨磨蹭蹭半天不出来,气的祖雍直骂:“与公俱负国家当死,奈何迟回邪?”自己梳妆打扮一番,从容就死,不等宋之问了。唉,这个宋之问,连死都没死出个样来。

除史书外,元代辛文房所著《唐才子传》也记载了宋之问的一件丑事,说他的外甥刘希夷作了一首《代悲白头翁》,他特别喜欢其中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两句,知道外甥的这首诗还没有示人,就找他要,刘希夷答应给他,后来又反悔了。宋之问一怒之下,竟派家使奴用土囊把刘希夷压死了。此事是真是假,也不好说,宋之问全集里也收了这首诗,题目叫《有所思》。不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本来就已经身身名狼藉了,再加你一条又何妨?

当然,唐一朝无行的文人,也不止宋之问一人。那个写《黄鹤楼》的崔颢,《旧唐书》说他“有俊才,无士行,好赌博饮酒。及游京师,娶妻择有貌者,稍不惬意,即去之,前后数四。”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多好的诗啊,
李白看后都甘拜下风,连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不过那些被他始乱中弃的女人们,心中一定也在默默地念叨:“昔人已随新欢去,此地空余旧欢楼。绝情一去不复返,合欢床上空悠悠。”

李益,这个与李贺齐名的诗人,《旧唐书/李益传》上说他“每作诗一篇,教坊乐人以赂求取。……‘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之句,天下以为歌词。”在史书中录其诗句,连李白也没有享受到这种殊荣。这两句诗,出自他的《夜上受降城闻笛》,全诗如下: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就这样一个大才子,《旧唐书》却说他:“少有痴病,而多猜忌,防闲妻妾,过为苛酷。”为了防止妻妾们红杏出墙,他竟然每天晚上都要在她们房屋四周和门口洒上炉灰,当时人们把妒痴都称为“李益疾”,可见这人变态到什么程度。

最下作的还要数崔湜,他的“春还上林苑,花满洛阳城”两句诗,曾让张说自叹弗如。他这人仪表堂堂,早有才名,可是为了名利,他竟然先拜在上官婉儿的石榴裙下,又投到太平公主的瘪怀里,整天和这些半老衰娘们厮混。更有甚者,他竟然纵容自己的老婆和当时的相王李隆基偷情,李隆基当太子后,他又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送到东宫,供太子娱乐,简直连一点人味也没有了。

钱钟书先生曾对一个要采访他的英国记者说:“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个母鸡呢?”不知道这些人的人品前,读他们的诗,心旷神怡;一旦知道了他们的那些恶心事,再读起来就象吃了个苍蝇,总觉得这么美妙的诗句不可能出自那么丑恶的灵魂。“少则得,多则惑。”此信言哉!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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