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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清晨的寒风从淡淡的天空掠过，缓缓吹奏出一种兰灰色的调子；云
都是细丝细缕交错著，薄絮般的在空中浮了一层。太阳从校园的东北角徐徐升了上去，周
围的云层便笼罩在金色的烟雾中，织网般迅速铺散了开。远远看去，学生公寓的楼群竟像
被阳光上了一层釉色，连带楼下枯黄的草坪，也因润上了温暖的色调而生动了些许。
阳光是直射在二楼撩起百页帘的窗子上的，於是朝窗口走来的女孩光泽而紧绷的脸上便有
了些滑移闪烁的光影。她推开窗子，微探出头，风吹来的阳光刺眼却带著寒意，冷冰冰的
落在她湿露露的长发和薄薄的睡衣上，令她抖然醒目了许多。对面的公寓窗口挂著一个小
小的玩具圣诞树，下周就是圣诞节了。她的眼光落在公寓楼旁唯有的一棵桃树上，几根光
秃秃的枝条横生在空中，在冬日无声的早晨姿态疲乏而单调。
她的脸上忽然生出一种厌恶的表情，眼光从树枝上挪开。太阳已经升上不远处CS大楼的楼
顶了，而她心中熟识的那种烦躁的感觉也随之而起，这只不过是在北美单调反复生活的又
个开始罢了。她用力拉下窗子，紧接著刷得一声，百叶帘也随之落下。卧室里顿时暗了下
来。
接著听到敲门声。
“陆佳，陆佳，你起床了吗？”门外她的ROOMMATE晓雯细声细气得喊著。
陆佳过去把门打开，晓雯在门口冲她笑：“我的电熨斗烧坏了，借你的用用行吗？”陆佳
转身去衣厨里把电熨斗找出来递给她，没好气地说：“昨天刚刚考完试，都不让我睡个安
生觉。”
“SOORY，噢，谢了。”晓雯笑眯眯接过熨斗，看眼陆佳湿湿的长发，不忘揭露一句：“
你都洗澡了还睡什么呀。”反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晓雯是两年前从国内大学毕业后来D大
修电脑专业，下学期结束她就可以毕业。晓雯姐姐在这儿工作好几年了，对妹妹疼爱又关
照。而且姐夫振淮刚刚在自己工作的西北电讯替她找了个实习生位置，这样晓雯下学期就
可以去西电工作了。所以她心情不错。
陆佳看著晓雯进自己房间，便去厨房做早餐。她和晓雯同学，也是下学期毕业。
这公寓是三居室，大家公用厨房和客厅。客厅陈设十分简陋，一对浅蓝色边沿都磨破漏出
灰色内芯的沙发是另一个ROOMMATE侯莹从教会弄来的，两个小圆凳和窗子下面的地磅是陆
佳的财产，靠墙的纸箱子上搁着一个式样陈旧的大微波炉，是晓雯和陆佳合资十元在GARA
GE SALE买的。
陆佳在厨房拨开一瓣蒜，啪啪拍碎混着CHEESE涂在面包上烤，一边在想心事：昨天她鼓著
勇气把OPT的表交了，又担心下学期毕业找工作的事情，一晚上心里都在为这个敲小鼓，
结果一大早就醒了。
一会儿晓雯穿著熨的服服贴贴的毛衣格子裙跑了出来，见陆佳在烤面包，便去冰箱里拿牛
奶倒在两个杯子里，又看眼侯莹紧闭的房门，问陆佳：“侯莹是没起床还是昨天没回来？
”
“没起。昨晚回来动静那个大！我睡觉本来就轻。”陆佳语气很愤，她只要晚上睡不好，
白天火气就大。晓雯连忙拉陆佳并排坐在小圆凳上吃新鲜烤出的蒜茸面包，满屋喷喷香。
青岛女孩陆佳个儿高，晓雯小小个子不像从哈尔滨来的。
陆佳一边吃著又问：“你说西北电讯明年还会招人吗？”
“不知道，都说不看好明年经济的，电讯业……难说。不过李阳最近拿了几个OFFER。”
晓雯边吃边说，不似陆佳那么担心。她也申请了OPT。但按照惯例，西电的实习生很多最
后都留下来成为正式员工。她看陆佳闷头吃，抓差：“我姐下周搬家，到时候一块儿去帮
忙。”
“没问题，但是要管饭，你姐夫烧的菜很好吃。”陆佳随口应著。又看一眼靠窗的沙发上
放了个大胶袋，那里面是一套袍子。她皱眉头问：“李阳说了几点来吗？”
“没说。不过你最好快点把你的睡衣换了。”
李阳也是陆佳晓雯的同学，今年的新科博士，不过他已经在西北电讯工作两年了。李阳喜
欢晓雯谁都知道，所以经常在她们公寓里出没。今天是D大2000年秋季结束毕业典礼的日
子，李阳将代表全体毕业生致词。他住校外，所以昨天就把袍褂事先放在这儿，一会儿要
来换上，在毕业典礼前拍照留念。
陆佳拍拍手里的面包渣，起身回房换衣服，心里不高兴李阳把女生宿舍当换衣间。她打开
衣厨取了牛仔裤和运动衣穿上，发现运动衣太旧，脱下来换了件白色毛衣。突然想到晓雯
身上的毛衣也是白色，相同颜色容易比较出来晓雯那件质地比她的好，人家那是她姐姐送
的名牌。她又挑了件黑色翻领的，很衬她的白皮肤，但是这样和晓雯出去岂不成了黑白双
煞？她只好再拿起一件灰色V领的，立刻又扔了回去，本来年龄就比晓雯大两岁，再穿成
灰不溜丢的不是明显衬托人家青春可人？最后她取过牛仔上衣穿好不肯再换。她个头超过
一米七，这衣服可以充分体现自己身材上的优势，令她稍感满意。她扒著窗口朝外看，通
往ACTIVITY CENTER的双行道已经改成单行，但车辆太多所以依旧拥挤缓慢，有警车在一
旁护驾。这时陆佳听到门铃声，知道是李阳来了，不想马上出去，便坐在电脑前上网。
晓雯连忙去开门，李阳兴高采烈带进一股寒风还有他的姐姐。
李阳手里拿个摄影机，他姐李恂手里拿个数字照像机。晓雯把他们手里用来留住时光的东
西接过放好，李恂帮她弟弟穿袍子。李阳个子高高，很健康，大男孩样子。他姐李恂是ME
DICAL CENTER的小儿科大夫，来美国好多年了，和晓雯姐姐很熟。
一会儿陆佳从自己房里出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李阳的姐姐。李阳的姐姐三十几岁，剪短
发，样子十分秀丽，正在仔细摆弄李阳的帽子，晓雯笑盈盈在一旁帮忙。陆佳忽然觉得还
是穿错了衣服嘛，自己站在美丽的李恂和清新的晓雯边上活脱一西部牛仔。李阳自己给自
己拉衣服后襟，不忘抽空含情脉脉看晓雯一两眼。晓雯全部假装没看见，正要给李恂介绍
陆佳，李恂主动微笑打招呼：“一定是陆佳吧！老听李阳说起。”陆佳点点头，看李阳穿
袍子的样子她觉得很不自然，像电影里的法官律师什么的。这时李恂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发
卡要替李阳把帽子和头发别在一起，李阳挣扎著不肯用女人的物件，他姐拼命坚持给他别
上，说是她昨晚就想好了要这样，因为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是大风天。
陆佳觉得别了两个发卡的李阳惨不忍睹，假装在冰箱里找了点吃的要缩回自己屋里去，被
李阳喊住，说是一块儿出去拍照，她姐笑眯眯也发出邀请，晓雯也说反正你没什么事，一
块儿去吧。陆佳虽然因为没穿对衣服，对拍照兴趣不大，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阳想起又问：“侯莹在吗？叫她一起去吧。”
“她在屋里睡觉呢。”陆佳一边答道。
李阳嘟囔都几点了嘛，便过去敲侯莹的门。门开一小缝，侯莹看见是李阳，不感兴趣，打
哈欠：“李阳你找死呀，敲什么敲。”眼角瞥见人家姐姐站在不远处，态度稍微缓和些：
“什么事？”
李阳立刻不好意思再打扰她，“对不起。本来想喊你一块儿出去拍照的……你休息吧。对
了，下周末我们家开PARTY，你和陆佳晓雯一块儿来吧。”
侯莹对拍照没兴趣，PARTY还可以，便点头关门。
四人一块儿出门往校园里走。到处都有穿著整齐的绅士淑女簇拥著戴帽子的年轻人；到处
都有欢笑，恭喜和祝福的声音，於是往日寂静的校园也热闹和嘈杂起来。李恂先给她弟弟
在CS大楼门口拍了几张大头照，然后轮换着让他和自己合影，和陆佳晓雯合影照了一堆。
大楼里有教授，工作人员进出时，很多都和李阳打招呼合影留念。李恂看见弟弟这般有人
缘，满脸喜滋滋。天空晴朗阳光灿烂只是风真的挺大，许多同学照像都得不时用手捂著帽
子，只有李阳别了发卡没这分担心，表情格外自然愉快。
他们在校园里各处留影，知道李恂想和她弟弟多拍一些合影镜头，陆佳便帮忙拿摄影机扫
着。到了图书馆门口，李恂拿照相机要替三个同学合影。李阳站中间，陆佳晓雯各一边。
风很大从李恂背后吹过来，李恂的短发全部被吹到脸上，她伸出一只手往后撩着，身子一
边往后退。镜头里李阳开心的地笑着，晓雯脸上也荡着甜甜的笑意，陆佳没什么表情但是
站在那儿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李恂欣赏着这美景，大声喊OK，刚按快门，三人身后图书
馆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人留在了镜头里。李恂手里的相机落在地上，她打了个趔且慌忙
从地上把相机拾了起来。
李阳急忙跑上前去看，说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坏了没有。后面那人喊他：“李阳！”
他回头惊喜地叫：“KEN，怎么是你，你来我们D大干什么？”
KEN看他穿袍子，笑笑说，“周末没事情，来看看资料。你今天毕业典礼吧。”又看一眼
他姐，不笑了。
李阳急忙介绍：“我姐姐，MEDICAL CENTER 的大夫。”又给他姐介绍：“姐，KEN是我们
DIRECTOR，从SEATTLE调来没多久。”
晓雯过来朝KEN鞠躬，她下学期也在KEN的部门实习，KEN是她未来领导。
李阳又检查相机没被摔坏，说姐你帮我和KEN照一张。
李恂举起像机，镜头里俩人一般高。KEN穿件浅灰色衬衫，高高瘦瘦挺精神，头发柔软而
服贴，额发略微有一点长，眼睛很亮笑起来很温和。李阳照像永远咧开嘴笑。李恂摁快门
，感觉录进胶片的是她整个的世界。她放下相机说“好了。”
KEN也在看李恂，觉得她还像当年上学时一样美丽，短发看起来成熟一些，永远穿樽领的
衣服。
KEN说：“李恂，是你吗。”
李恂说：“你好，凌凯。”
李阳奇怪，“KEN你怎么认识我姐，看病认识的吗？没理由你去看儿科嘛。”
李恂喝斥弟弟：“没礼貌。KEN和我是A大校友。”
李阳高兴：“哇，这么巧！怪不得你知道他中文名字！”说著径自拿过他姐手里的相机递
给陆佳，然后拉了KEN和他姐三人一块儿站好说要合影，李恂和KEN也都不便说什么，只随
了他去。陆佳不太会用李阳的相机，笨拙得调著焦距，李阳不停和KEN讲话，说待会儿你
也来观礼吧，有我的致辞。KEN点头，李阳忽然想起，噢，我得去再要张观礼卷，晚了就
没有了！他喊了声陆佳HOLD ON！转身朝设在图书馆内的毕业办公室跑去。
李阳跑进图书馆的一霎那，陆佳却已经摁了快门，她把相机交回李恂手中。李恂看见镜头
里她和KEN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他们身后的背景是风吹散了云的透明的天空。李恂心里忽
然涌出往事如浮云这样的句子，不免感慨岁月大概就像今天的风一样吧，没有什么不可以
吹散的。然而镜头里的KEN却依然是李恂记忆中坐在岸边礁石上的样子，李恂记得潮汐常
常会漫过那些嶙峋各异的礁石，於是她想那些石头是需要包含一种怎样的内在，才有力量
抗拒自然的侵蚀。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第一章
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清晨的寒风从淡淡的天空掠过，缓缓吹奏出一种兰灰色的调子；云
都是细丝细缕交错著，薄絮般的在空中浮了一层。太阳从校园的东北角徐徐升了上去，周
围的云层便笼罩在金色的烟雾中，织网般迅速铺散了开。远远看去，学生公寓的楼群竟像
被阳光上了一层釉色，连带楼下枯黄的草坪，也因润上了温暖的色调而生动了些许。
阳光是直射在二楼撩起百页帘的窗子上的，於是朝窗口走来的女孩光泽而紧绷的脸上便有
了些滑移闪烁的光影。她推开窗子，微探出头，风吹来的阳光刺眼却带著寒意，冷冰冰的
落在她湿露露的长发和薄薄的睡衣上，令她抖然醒目了许多。对面的公寓窗口挂著一个小
小的玩具圣诞树，下周就是圣诞节了。她的眼光落在公寓楼旁唯有的一棵桃树上，几根光
秃秃的枝条横生在空中，在冬日无声的早晨姿态疲乏而单调。
她的脸上忽然生出一种厌恶的表情，眼光从树枝上挪开。太阳已经升上不远处CS大楼的楼
顶了，而她心中熟识的那种烦躁的感觉也随之而起，这只不过是在北美单调反复生活的又
个开始罢了。她用力拉下窗子，紧接著刷得一声，百叶帘也随之落下。卧室里顿时暗了下
来。
接著听到敲门声。
“陆佳，陆佳，你起床了吗？”门外她的ROOMMATE晓雯细声细气得喊著。
陆佳过去把门打开，晓雯在门口冲她笑：“我的电熨斗烧坏了，借你的用用行吗？”陆佳
转身去衣厨里把电熨斗找出来递给她，没好气地说：“昨天刚刚考完试，都不让我睡个安
生觉。”
“SOORY，噢，谢了。”晓雯笑眯眯接过熨斗，看眼陆佳湿湿的长发，不忘揭露一句：“
你都洗澡了还睡什么呀。”反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晓雯是两年前从国内大学毕业后来D大
修电脑专业，下学期结束她就可以毕业。晓雯姐姐在这儿工作好几年了，对妹妹疼爱又关
照。而且姐夫振淮刚刚在自己工作的西北电讯替她找了个实习生位置，这样晓雯下学期就
可以去西电工作了。所以她心情不错。
陆佳看著晓雯进自己房间，便去厨房做早餐。她和晓雯同学，也是下学期毕业。
这公寓是三居室，大家公用厨房和客厅。客厅陈设十分简陋，一对浅蓝色边沿都磨破漏出
灰色内芯的沙发是另一个ROOMMATE侯莹从教会弄来的，两个小圆凳和窗子下面的地磅是陆
佳的财产，靠墙的纸箱子上搁着一个式样陈旧的大微波炉，是晓雯和陆佳合资十元在G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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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佳在厨房拨开一瓣蒜，啪啪拍碎混着CHEESE涂在面包上烤，一边在想心事：昨天她鼓著
勇气把OPT的表交了，又担心下学期毕业找工作的事情，一晚上心里都在为这个敲小鼓，
结果一大早就醒了。
一会儿晓雯穿著熨的服服贴贴的毛衣格子裙跑了出来，见陆佳在烤面包，便去冰箱里拿牛
奶倒在两个杯子里，又看眼侯莹紧闭的房门，问陆佳：“侯莹是没起床还是昨天没回来？
”
“没起。昨晚回来动静那个大！我睡觉本来就轻。”陆佳语气很愤，她只要晚上睡不好，
白天火气就大。晓雯连忙拉陆佳并排坐在小圆凳上吃新鲜烤出的蒜茸面包，满屋喷喷香。
青岛女孩陆佳个儿高，晓雯小小个子不像从哈尔滨来的。
陆佳一边吃著又问：“你说西北电讯明年还会招人吗？”
“不知道，都说不看好明年经济的，电讯业……难说。不过李阳最近拿了几个OFFER。”
晓雯边吃边说，不似陆佳那么担心。她也申请了OPT。但按照惯例，西电的实习生很多最
后都留下来成为正式员工。她看陆佳闷头吃，抓差：“我姐下周搬家，到时候一块儿去帮
忙。”
“没问题，但是要管饭，你姐夫烧的菜很好吃。”陆佳随口应著。又看一眼靠窗的沙发上
放了个大胶袋，那里面是一套袍子。她皱眉头问：“李阳说了几点来吗？”
“没说。不过你最好快点把你的睡衣换了。”
李阳也是陆佳晓雯的同学，今年的新科博士，不过他已经在西北电讯工作两年了。李阳喜
欢晓雯谁都知道，所以经常在她们公寓里出没。今天是D大2000年秋季结束毕业典礼的日
子，李阳将代表全体毕业生致词。他住校外，所以昨天就把袍褂事先放在这儿，一会儿要
来换上，在毕业典礼前拍照留念。
陆佳拍拍手里的面包渣，起身回房换衣服，心里不高兴李阳把女生宿舍当换衣间。她打开
衣厨取了牛仔裤和运动衣穿上，发现运动衣太旧，脱下来换了件白色毛衣。突然想到晓雯
身上的毛衣也是白色，相同颜色容易比较出来晓雯那件质地比她的好，人家那是她姐姐送
的名牌。她又挑了件黑色翻领的，很衬她的白皮肤，但是这样和晓雯出去岂不成了黑白双
煞？她只好再拿起一件灰色V领的，立刻又扔了回去，本来年龄就比晓雯大两岁，再穿成
灰不溜丢的不是明显衬托人家青春可人？最后她取过牛仔上衣穿好不肯再换。她个头超过
一米七，这衣服可以充分体现自己身材上的优势，令她稍感满意。她扒著窗口朝外看，通
往ACTIVITY CENTER的双行道已经改成单行，但车辆太多所以依旧拥挤缓慢，有警车在一
旁护驾。这时陆佳听到门铃声，知道是李阳来了，不想马上出去，便坐在电脑前上网。
晓雯连忙去开门，李阳兴高采烈带进一股寒风还有他的姐姐。
李阳手里拿个摄影机，他姐李恂手里拿个数字照像机。晓雯把他们手里用来留住时光的东
西接过放好，李恂帮她弟弟穿袍子。李阳个子高高，很健康，大男孩样子。他姐李恂是ME
DICAL CENTER的小儿科大夫，来美国好多年了，和晓雯姐姐很熟。
一会儿陆佳从自己房里出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李阳的姐姐。李阳的姐姐三十几岁，剪短
发，样子十分秀丽，正在仔细摆弄李阳的帽子，晓雯笑盈盈在一旁帮忙。陆佳忽然觉得还
是穿错了衣服嘛，自己站在美丽的李恂和清新的晓雯边上活脱一西部牛仔。李阳自己给自
己拉衣服后襟，不忘抽空含情脉脉看晓雯一两眼。晓雯全部假装没看见，正要给李恂介绍
陆佳，李恂主动微笑打招呼：“一定是陆佳吧！老听李阳说起。”陆佳点点头，看李阳穿
袍子的样子她觉得很不自然，像电影里的法官律师什么的。这时李恂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发
卡要替李阳把帽子和头发别在一起，李阳挣扎著不肯用女人的物件，他姐拼命坚持给他别
上，说是她昨晚就想好了要这样，因为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是大风天。
陆佳觉得别了两个发卡的李阳惨不忍睹，假装在冰箱里找了点吃的要缩回自己屋里去，被
李阳喊住，说是一块儿出去拍照，她姐笑眯眯也发出邀请，晓雯也说反正你没什么事，一
块儿去吧。陆佳虽然因为没穿对衣服，对拍照兴趣不大，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阳想起又问：“侯莹在吗？叫她一起去吧。”
“她在屋里睡觉呢。”陆佳一边答道。
李阳嘟囔都几点了嘛，便过去敲侯莹的门。门开一小缝，侯莹看见是李阳，不感兴趣，打
哈欠：“李阳你找死呀，敲什么敲。”眼角瞥见人家姐姐站在不远处，态度稍微缓和些：
“什么事？”
李阳立刻不好意思再打扰她，“对不起。本来想喊你一块儿出去拍照的……你休息吧。对
了，下周末我们家开PARTY，你和陆佳晓雯一块儿来吧。”
侯莹对拍照没兴趣，PARTY还可以，便点头关门。
四人一块儿出门往校园里走。到处都有穿著整齐的绅士淑女簇拥著戴帽子的年轻人；到处
都有欢笑，恭喜和祝福的声音，於是往日寂静的校园也热闹和嘈杂起来。李恂先给她弟弟
在CS大楼门口拍了几张大头照，然后轮换着让他和自己合影，和陆佳晓雯合影照了一堆。
大楼里有教授，工作人员进出时，很多都和李阳打招呼合影留念。李恂看见弟弟这般有人
缘，满脸喜滋滋。天空晴朗阳光灿烂只是风真的挺大，许多同学照像都得不时用手捂著帽
子，只有李阳别了发卡没这分担心，表情格外自然愉快。
他们在校园里各处留影，知道李恂想和她弟弟多拍一些合影镜头，陆佳便帮忙拿摄影机扫
着。到了图书馆门口，李恂拿照相机要替三个同学合影。李阳站中间，陆佳晓雯各一边。
风很大从李恂背后吹过来，李恂的短发全部被吹到脸上，她伸出一只手往后撩着，身子一
边往后退。镜头里李阳开心的地笑着，晓雯脸上也荡着甜甜的笑意，陆佳没什么表情但是
站在那儿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李恂欣赏着这美景，大声喊OK，刚按快门，三人身后图书
馆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人留在了镜头里。李恂手里的相机落在地上，她打了个趔且慌忙
从地上把相机拾了起来。
李阳急忙跑上前去看，说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坏了没有。后面那人喊他：“李阳！”
他回头惊喜地叫：“KEN，怎么是你，你来我们D大干什么？”
KEN看他穿袍子，笑笑说，“周末没事情，来看看资料。你今天毕业典礼吧。”又看一眼
他姐，不笑了。
李阳急忙介绍：“我姐姐，MEDICAL CENTER 的大夫。”又给他姐介绍：“姐，KEN是我们
DIRECTOR，从SEATTLE调来没多久。”
晓雯过来朝KEN鞠躬，她下学期也在KEN的部门实习，KEN是她未来领导。
李阳又检查相机没被摔坏，说姐你帮我和KEN照一张。
李恂举起像机，镜头里俩人一般高。KEN穿件浅灰色衬衫，高高瘦瘦挺精神，头发柔软而
服贴，额发略微有一点长，眼睛很亮笑起来很温和。李阳照像永远咧开嘴笑。李恂摁快门
，感觉录进胶片的是她整个的世界。她放下相机说“好了。”
KEN也在看李恂，觉得她还像当年上学时一样美丽，短发看起来成熟一些，永远穿樽领的
衣服。
KEN说：“李恂，是你吗。”
李恂说：“你好，凌凯。”
李阳奇怪，“KEN你怎么认识我姐，看病认识的吗？没理由你去看儿科嘛。”
李恂喝斥弟弟：“没礼貌。KEN和我是A大校友。”
李阳高兴：“哇，这么巧！怪不得你知道他中文名字！”说著径自拿过他姐手里的相机递
给陆佳，然后拉了KEN和他姐三人一块儿站好说要合影，李恂和KEN也都不便说什么，只随
了他去。陆佳不太会用李阳的相机，笨拙得调著焦距，李阳不停和KEN讲话，说待会儿你
也来观礼吧，有我的致辞。KEN点头，李阳忽然想起，噢，我得去再要张观礼卷，晚了就
没有了！他喊了声陆佳HOLD ON！转身朝设在图书馆内的毕业办公室跑去。
李阳跑进图书馆的一霎那，陆佳却已经摁了快门，她把相机交回李恂手中。李恂看见镜头
里她和KEN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他们身后的背景是风吹散了云的透明的天空。李恂心里忽
然涌出往事如浮云这样的句子，不免感慨岁月大概就像今天的风一样吧，没有什么不可以
吹散的。然而镜头里的KEN却依然是李恂记忆中坐在岸边礁石上的样子，李恂记得潮汐常
常会漫过那些嶙峋各异的礁石，於是她想那些石头是需要包含一种怎样的内在，才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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