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 * 事先提醒一下，这一段回忆读起来比较晦涩，其实我此刻的心是开朗乐观的，不过那些记忆的确很灰，因为，当年的心很脆弱，体会到的就是阴雨绵绵的潮湿与孤独。假若你的内心不够强大，请不要读下去 * 想特别声明一下，我想把这些写过的回忆收集到博客里，所以转贴来。如果你对我这个年代的人的经历没兴趣，请勿入，我不喜欢有人在网上指责别人的写作冗长而如嚼蜡，你没兴趣，也没有人逼迫你来读。我说话率直，难免会得罪很多人吧。）
爸妈单位“下马”之际，一千职工的厂子里人心惶惶，因为大家不知道谁能够有资格回城（绝大多数的职工都是当年天津的中专生），纷纷想尽各种办法去向厂领导要求。当我看到电影《青红》时，那真实的场景一幕又一幕地再现。这和无数知青返城的心态几乎是没有区别的。有的人为了随家庭回天津，竟然忍心抛弃自己的配偶，用泪水渍过的离婚书来换取天津市城市户口。有个别的人因为父母在家愤愤不平地发牢骚，竟然行凶砍杀单位行政科的领导，结果判得18年监禁，一张天津的户口页沾满了血迹。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位不苟言语的青年，常常在我们放学后来到我的学校练双杠。我从未与他讲过话，在我眼里他是大哥哥，我们当时只和自己同班同学玩，我喜欢户外活动，常常泡在学校的沙坑里，单杠双杠前玩。我会在单杠上一连翻几周，比起那些敢倒挂自己的同学，我的胆子算小的。没想到，几天后再也见不到那位天天来的大哥哥。难道看似那么老实的人会做出如此超出理智的事情吗？也许，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要允许自己不完美，允许他人不公正，所以我们才会练着敢于大声讲话，开玩笑，说南道北。一个爱大声，爱出风头的人，通常不会太过偏激，因为他的很多情绪可以得到适当的释放，而这个闷闷静静的大哥哥，却象压抑许久的火山那样，猛然间喷发了，熔岩灼烧了自己，灼伤了周围许多人，还有人们纯洁善良的心。
当时，爸对妈说：“不许你到领导家去求人，低三下四。我们宁愿不去天津，也不许你去！” 妈妈一直怀念北京的生活，怀念王府井，怎奈爸爸很强硬，拿出一家之主的政策，妈妈就不敢做声了。妈妈是会计，单位里需要她留到最后收拾摊子，所以爸爸为了陪着妈妈，也留在原单位。爸爸的为人好到同事，朋友对他的帮助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当时姐姐在天津读书，住在爸爸的朋友的母亲家里。这时，我们的学校也面临解散，爸爸把我送到天津就学，天津的学校不收外地没有户口的学生，爸爸的老战友，我的杨叔叔托关系帮我找到了一所普通中学。问题是，学校解决了，可是住房没有解决。爸爸的另一位同事家住在天津的老城，家里有一个套间，还有一小间分门出入的平房，就暂时借给我和姐姐这一小间。天津的住房异常拥挤，老城里，很多老少三代住在十平方米的平房里，小小的屋子里就一张床，床上还搭起一个二层阁楼。借房子的主人家老夫妻与儿子住在套间里，女儿嫁给一位英俊老实而没有房子的丈夫，所以女儿，女婿和外孙女有时还要回来挤着住，不知道大家的生活，隐私该如何处理。也许，那时候人们对于个人空间，隐私的理解是模糊的吧。我过去一直习惯了大大的房间，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单独的厨房和单独的储藏间，所以在老城里，看到很多象电影一样的居住场景。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七十二家房客》，虽然完全与我所处的这个小四合院不同，却也突然使我想到那叽叽喳喳的拥挤。好在我们住的地方很安静，邻居和房子的主人都不是生是非的人。
记得我初到天津时是十二月，感觉那里好暖和，不用穿棉袄，只穿大衣就可以御寒。下午放学，我独自走回家，当时的作业非常多，我一个人坐在空空的小屋里，很不习惯。来天津之前我没有一个人单独呆过，一贯地和同学好朋友泡在一起，即便有作业都会先回家突击完，立刻跑出去玩。晚上回家至少爸妈永远都会在家里等我。两个姐姐没去天津读书前，还会和我打架，或者不带我玩。反正周围没有空荡过。可是，自从我来到这个繁华而陌生的城市里，我就从此变成了形单影只的独行人。每天坐在小床上，等着，盼着姐姐回来，其实她要比我回家晚两三个小时，我就坐在那里，啥都不干，写不下去作业，也不敢一个人出门。每天等到天黑了，看到对面一家的灯亮了，对面家三口之家，儿子比我大他上高中，住在二层阁楼里，似乎他不怎么有功课做，父母好像是文艺工作者。我会看他在小楼上摆弄功课，他却看不见我，因为我一个人连开灯的心情都没有。有时候，姐晚回来半小时，我就坐不住了，象热油锅上的蚂蚁，我会担心她出车祸，所以会坐在那里哭，有时候忍不住，走到红绿灯的街道口去迎她，然后再沮丧地独自走回家。等到听到姐姐脚步声，我就赶快把泪擦干，生怕她看出来我有心事。
姐姐从小就在家里做家务，照顾我和二姐，性格随和温和，她人也有沉鱼落雁之美，在众人前永远是被吹捧，所以个性开朗勤快。她很少会表现出悲伤的情绪。每天回到家，放下书包就忙着点炉子做饭。我就会安静地坐在床前写作业，有时候和她聊聊我班上的同学，她总是听着，很少评价，也很少讲她自己。我在学校是缄默的，对任何人都无语。姐就是我的心底支柱，象母亲一样的一种感觉，从小到她出嫁前，她都是以母亲的形象生活在我的周围，相反，妈妈倒象是我的妹妹，常常要让着她。姐有无限的耐心，来做我的听众，我跟妈妈是没有话可交流的，直到我出国后，万里之外，电话的另一端，才时而传来一些安慰的声音，也许妈妈在我和二姐远渡重洋之后，才渐渐地学会了关心我们。失去之后，往往才哭泣，才捶胸顿足，才自省，才懂得去珍惜。
记得那时候，家家都用煤球炉，我还是生来第一次见到煤球，觉得很神奇的小黑蛋蛋。其实那都是一些低质量的煤灰做成的。在院子里。女主人（我称她为“大妈”）自己造煤球，我在旁边看，觉得很好玩。
有一天，我忘记带钥匙，就在大妈家等着姐姐。我很内向，坐在那里很安静，无语。大妈人很宽厚，也不会来问东问西。她的小儿子，大约和姐姐年纪相仿，样貌有点象郭凯敏。他也很害羞内向，就在旁边呆着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听到姐姐在院子里和邻居打招呼，我知道我要解放了，好回家放松地做功课。这时，这位大哥哥站了起来，躲到里屋的门框旁边，伫立不动，看得出他有一丝紧张。我当时并不懂得别人都有怎样的心理活动。
回家后，姐姐照例去拿劈柴，煤球来点火做饭。
过了几天，姐姐挎着她的同学，一位男生来到家里。我知道那一定是姐姐的男朋友。姐说他是来帮我辅导数学的。我因为刚刚转学，落了很多课，并且城市里的教学比我们子弟学校学得深，开始我有一点不适应。
又过了几天，姐说我们要搬家了。我说我们才住了三个月，因何而如此仓促地要搬家。姐说大妈说她的女儿女婿要暂住在这里，所以我们得另找住处。当时我们在天津举目无亲，姐姐还只是个学生，爸妈在外地，连电话都没有。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忙，不帮倒忙已经很不错了。当时天津不象现在的都市人员流动这么频繁，那时候想找个临时的住所比登天还难。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大妈想把她的小儿子介绍给姐姐做男朋友，姐姐不愿意，就把男生带到院子里来表示了拒绝。因此，我们就不能够住在这里了。大妈的儿子，相貌端正，为人本分。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姐姐生得漂亮，家里总会有人上门提亲。美丽，有时能带来好运，有时也会带来无穷的麻烦和烦恼。
姐说朋友的远亲住在北郊的农村，我们可以租人家的一间房子。于是，有一天天黑了以后，姐姐的男朋友找到一辆解放车，把我们的行李，简单的家具搬上了车。一直开往暴土扬长的没有柏油的公路上。
到了目的地，已经半夜十二点多，司机用力地敲大铁门，大声喊主人，许久后，主人开了们。邻居也都被吵醒了。那时候，没有电话。汽车是借来临时帮忙的，白天司机还有工作。我们三个人连夜把东西搬到新家，好在那是新的砖房，不会担心下雨会漏水。那一晚，大家累得不行。我看到在夜空里，姐姐和男朋友有说有笑，他们不觉得这是一种艰难的开始。我呢，搬东西，在夜里的户外也觉得很兴奋。第二天早上，要乘坐五点十分的第一班公车上学，再转两次车才能到学校。一宿没睡觉，在车上我就睡着了。乘务员很泼辣，大声把我唤醒，说该下车了，我迷迷糊糊地下了车，那还是郊外的空地，立刻觉得似乎不对（其实我根本不知道 该怎样去学校，只知道我要做到终点站）于是又恳请她让我再上去。整整两个小时才到学校，那一天的白天不知道怎样把眼皮撑开。数学老师异常严厉，他永远要求大家注意看他和黑板，一再大声喊：“看我这儿！”我的幻觉和我的知觉掺杂在一起，恍恍惚惚地熬到了中午，那简直是度日如年。
下午终于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我乘车，傍晚回到那个土镇上，一下车就傻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家在哪里，周围一片陌生，没有门牌，没有标记，没有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迹。我茫然地站在那湿泥巴的路上，脚上粘粘的。向左走几个路口，向右再走几个路口，向前。。。再向后。。。忽然之间我开始恐惧，假若天黑了，我该如何是好？连主人的名字我都不清楚。一个十三岁，没有出过门，没有见过世面的害羞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等着被不久就要降临的黑暗吞噬。疲惫不堪，恍恍惚惚，所以对恐惧的感受还没有清醒时那么明显。。。绝望之间，远远处，看到了姐姐来找我的身影，望着她，我的眼泪就簌簌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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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单位“下马”之际，一千职工的厂子里人心惶惶，因为大家不知道谁能够有资格回城（绝大多数的职工都是当年天津的中专生），纷纷想尽各种办法去向厂领导要求。当我看到电影《青红》时，那真实的场景一幕又一幕地再现。这和无数知青返城的心态几乎是没有区别的。有的人为了随家庭回天津，竟然忍心抛弃自己的配偶，用泪水渍过的离婚书来换取天津市城市户口。有个别的人因为父母在家愤愤不平地发牢骚，竟然行凶砍杀单位行政科的领导，结果判得18年监禁，一张天津的户口页沾满了血迹。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位不苟言语的青年，常常在我们放学后来到我的学校练双杠。我从未与他讲过话，在我眼里他是大哥哥，我们当时只和自己同班同学玩，我喜欢户外活动，常常泡在学校的沙坑里，单杠双杠前玩。我会在单杠上一连翻几周，比起那些敢倒挂自己的同学，我的胆子算小的。没想到，几天后再也见不到那位天天来的大哥哥。难道看似那么老实的人会做出如此超出理智的事情吗？也许，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要允许自己不完美，允许他人不公正，所以我们才会练着敢于大声讲话，开玩笑，说南道北。一个爱大声，爱出风头的人，通常不会太过偏激，因为他的很多情绪可以得到适当的释放，而这个闷闷静静的大哥哥，却象压抑许久的火山那样，猛然间喷发了，熔岩灼烧了自己，灼伤了周围许多人，还有人们纯洁善良的心。
当时，爸对妈说：“不许你到领导家去求人，低三下四。我们宁愿不去天津，也不许你去！” 妈妈一直怀念北京的生活，怀念王府井，怎奈爸爸很强硬，拿出一家之主的政策，妈妈就不敢做声了。妈妈是会计，单位里需要她留到最后收拾摊子，所以爸爸为了陪着妈妈，也留在原单位。爸爸的为人好到同事，朋友对他的帮助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当时姐姐在天津读书，住在爸爸的朋友的母亲家里。这时，我们的学校也面临解散，爸爸把我送到天津就学，天津的学校不收外地没有户口的学生，爸爸的老战友，我的杨叔叔托关系帮我找到了一所普通中学。问题是，学校解决了，可是住房没有解决。爸爸的另一位同事家住在天津的老城，家里有一个套间，还有一小间分门出入的平房，就暂时借给我和姐姐这一小间。天津的住房异常拥挤，老城里，很多老少三代住在十平方米的平房里，小小的屋子里就一张床，床上还搭起一个二层阁楼。借房子的主人家老夫妻与儿子住在套间里，女儿嫁给一位英俊老实而没有房子的丈夫，所以女儿，女婿和外孙女有时还要回来挤着住，不知道大家的生活，隐私该如何处理。也许，那时候人们对于个人空间，隐私的理解是模糊的吧。我过去一直习惯了大大的房间，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单独的厨房和单独的储藏间，所以在老城里，看到很多象电影一样的居住场景。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七十二家房客》，虽然完全与我所处的这个小四合院不同，却也突然使我想到那叽叽喳喳的拥挤。好在我们住的地方很安静，邻居和房子的主人都不是生是非的人。
记得我初到天津时是十二月，感觉那里好暖和，不用穿棉袄，只穿大衣就可以御寒。下午放学，我独自走回家，当时的作业非常多，我一个人坐在空空的小屋里，很不习惯。来天津之前我没有一个人单独呆过，一贯地和同学好朋友泡在一起，即便有作业都会先回家突击完，立刻跑出去玩。晚上回家至少爸妈永远都会在家里等我。两个姐姐没去天津读书前，还会和我打架，或者不带我玩。反正周围没有空荡过。可是，自从我来到这个繁华而陌生的城市里，我就从此变成了形单影只的独行人。每天坐在小床上，等着，盼着姐姐回来，其实她要比我回家晚两三个小时，我就坐在那里，啥都不干，写不下去作业，也不敢一个人出门。每天等到天黑了，看到对面一家的灯亮了，对面家三口之家，儿子比我大他上高中，住在二层阁楼里，似乎他不怎么有功课做，父母好像是文艺工作者。我会看他在小楼上摆弄功课，他却看不见我，因为我一个人连开灯的心情都没有。有时候，姐晚回来半小时，我就坐不住了，象热油锅上的蚂蚁，我会担心她出车祸，所以会坐在那里哭，有时候忍不住，走到红绿灯的街道口去迎她，然后再沮丧地独自走回家。等到听到姐姐脚步声，我就赶快把泪擦干，生怕她看出来我有心事。
姐姐从小就在家里做家务，照顾我和二姐，性格随和温和，她人也有沉鱼落雁之美，在众人前永远是被吹捧，所以个性开朗勤快。她很少会表现出悲伤的情绪。每天回到家，放下书包就忙着点炉子做饭。我就会安静地坐在床前写作业，有时候和她聊聊我班上的同学，她总是听着，很少评价，也很少讲她自己。我在学校是缄默的，对任何人都无语。姐就是我的心底支柱，象母亲一样的一种感觉，从小到她出嫁前，她都是以母亲的形象生活在我的周围，相反，妈妈倒象是我的妹妹，常常要让着她。姐有无限的耐心，来做我的听众，我跟妈妈是没有话可交流的，直到我出国后，万里之外，电话的另一端，才时而传来一些安慰的声音，也许妈妈在我和二姐远渡重洋之后，才渐渐地学会了关心我们。失去之后，往往才哭泣，才捶胸顿足，才自省，才懂得去珍惜。
记得那时候，家家都用煤球炉，我还是生来第一次见到煤球，觉得很神奇的小黑蛋蛋。其实那都是一些低质量的煤灰做成的。在院子里。女主人（我称她为“大妈”）自己造煤球，我在旁边看，觉得很好玩。
有一天，我忘记带钥匙，就在大妈家等着姐姐。我很内向，坐在那里很安静，无语。大妈人很宽厚，也不会来问东问西。她的小儿子，大约和姐姐年纪相仿，样貌有点象郭凯敏。他也很害羞内向，就在旁边呆着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听到姐姐在院子里和邻居打招呼，我知道我要解放了，好回家放松地做功课。这时，这位大哥哥站了起来，躲到里屋的门框旁边，伫立不动，看得出他有一丝紧张。我当时并不懂得别人都有怎样的心理活动。
回家后，姐姐照例去拿劈柴，煤球来点火做饭。
过了几天，姐姐挎着她的同学，一位男生来到家里。我知道那一定是姐姐的男朋友。姐说他是来帮我辅导数学的。我因为刚刚转学，落了很多课，并且城市里的教学比我们子弟学校学得深，开始我有一点不适应。
又过了几天，姐说我们要搬家了。我说我们才住了三个月，因何而如此仓促地要搬家。姐说大妈说她的女儿女婿要暂住在这里，所以我们得另找住处。当时我们在天津举目无亲，姐姐还只是个学生，爸妈在外地，连电话都没有。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忙，不帮倒忙已经很不错了。当时天津不象现在的都市人员流动这么频繁，那时候想找个临时的住所比登天还难。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大妈想把她的小儿子介绍给姐姐做男朋友，姐姐不愿意，就把男生带到院子里来表示了拒绝。因此，我们就不能够住在这里了。大妈的儿子，相貌端正，为人本分。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姐姐生得漂亮，家里总会有人上门提亲。美丽，有时能带来好运，有时也会带来无穷的麻烦和烦恼。
姐说朋友的远亲住在北郊的农村，我们可以租人家的一间房子。于是，有一天天黑了以后，姐姐的男朋友找到一辆解放车，把我们的行李，简单的家具搬上了车。一直开往暴土扬长的没有柏油的公路上。
到了目的地，已经半夜十二点多，司机用力地敲大铁门，大声喊主人，许久后，主人开了们。邻居也都被吵醒了。那时候，没有电话。汽车是借来临时帮忙的，白天司机还有工作。我们三个人连夜把东西搬到新家，好在那是新的砖房，不会担心下雨会漏水。那一晚，大家累得不行。我看到在夜空里，姐姐和男朋友有说有笑，他们不觉得这是一种艰难的开始。我呢，搬东西，在夜里的户外也觉得很兴奋。第二天早上，要乘坐五点十分的第一班公车上学，再转两次车才能到学校。一宿没睡觉，在车上我就睡着了。乘务员很泼辣，大声把我唤醒，说该下车了，我迷迷糊糊地下了车，那还是郊外的空地，立刻觉得似乎不对（其实我根本不知道 该怎样去学校，只知道我要做到终点站）于是又恳请她让我再上去。整整两个小时才到学校，那一天的白天不知道怎样把眼皮撑开。数学老师异常严厉，他永远要求大家注意看他和黑板，一再大声喊：“看我这儿！”我的幻觉和我的知觉掺杂在一起，恍恍惚惚地熬到了中午，那简直是度日如年。
下午终于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我乘车，傍晚回到那个土镇上，一下车就傻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家在哪里，周围一片陌生，没有门牌，没有标记，没有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迹。我茫然地站在那湿泥巴的路上，脚上粘粘的。向左走几个路口，向右再走几个路口，向前。。。再向后。。。忽然之间我开始恐惧，假若天黑了，我该如何是好？连主人的名字我都不清楚。一个十三岁，没有出过门，没有见过世面的害羞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等着被不久就要降临的黑暗吞噬。疲惫不堪，恍恍惚惚，所以对恐惧的感受还没有清醒时那么明显。。。绝望之间，远远处，看到了姐姐来找我的身影，望着她，我的眼泪就簌簌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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