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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森林和彩虹城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这个城市已老,而我们还年轻。”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望着山下的汪洋火海,语气淡淡的,象说一件遥远的往事。

“对了,我叫胡远行,是三羽战士,你……”, 他转过头望着身边女子,忽然意识到这场城市大火里的唯一幸存者到现在还一直没有讲话。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她,坦率地说她很美,可是她的美丽中有一些锋利的东西在火光里隐隐闪烁,他觉得有一点点冷。

“何—再—非”,她终于缓缓说到,眼神穿过他,盯着他身后的某处天空。

“你准备去哪?”他心里把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城市飞快地过了一遍,无疑,落日城神秘大火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各地,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清净了。这时他心里一动。

“彩虹城”。

“啊?!……”

尽管隐隐有些预感,她清晰的声音还是让他有些吃惊。他再次打量她。自己三百年来苦苦寻找的人就是她吗?“中天日落,黑暗彩虹,佳人长发,星星在飞”——很多事情都应验了,可是,星星是什么?他还是有些迟疑。然而接下来的一刻他马上明白了。

只见她拿出一个水晶瓶,举起右手在空中弹了弹,片刻间就有小小的光缓缓飞来,点点微弱的蓝光象黎明天空上的星星,在这个烈火黄昏里几乎难以辨别,是萤火虫。它们排着队飞进瓶子中去,越来越多,那个瓶子开始闪烁出奇异的光芒,这光芒清冷,安定,天边纷乱的流云一下子安定下来,山下的火光也仿佛开始黯淡了。

“我们走吧!”她听见他平静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

黑暗森林从千万年前一直就存在着,彩虹城千万年来则一直在人们的传说中闪烁。为了寻找彩虹城而消失在黑暗森林的勇士们却越来越少了。或许虚幻的传说远不值得生命的代价。

然而他们还是来了。他执着他的剑,她捧着她的瓶子,翻越了一重重山,如今那森林就在峡谷尽头了。没有风,没有鸟鸣和绿叶,那里只有黑色的枝干狂乱着刺向天空,象一个狰狞的梦魇。

在走进森林的前的最后一刻,他们互相望了望,彼此都是坚定的,但是他的目光里比她多了一分渴望,也许,是因为他比她多了三百年的寻觅吧。这一步之后,就没有回头的路,她轻轻牵起他的手。

潮湿的黑暗里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枭鸟的嘀咕时远时近。脚踏着粘腻腐叶,她举起萤火,荆藤牵连着荆藤,他劈开前进的路。每走进一步仿佛恐惧也离他们越远。他们就在这黑暗里机械地走着,不知道何处是终点,不知道何时会停歇。

“后悔吗?”他的眼光在询问。

“累了吧?”她的眼光在回答。

“我们不能停止!”他们的心在互相鼓励。

起雾了……

黑色的雾,伴随着低沉杂乱的嗡嗡声,近了才看清是大片的蚊群。她点燃携带的艾草,袅袅青烟生起,黑雾就在这芬芳的味道里一点点透明消散。他凝望着她,她的脸上有两朵红云。

绿色的雾,嘶嘶地在黑暗的丫杈间游走,近了就象箭一样激射而出。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重重剑华闪耀,绿雾就纷纷在这熠熠的华光里跌落逃遁。她凝望着她,他的眉宇间有一丝自豪。

白色的雾。白雾弥漫时他们紧张地戒备着,而白雾就是简简单单的白雾。危险过去了吧。缓缓地传来缥缈的歌声:

走过了刀光剑影啊

走过了苦旅风霜

忘川之水啊没有忧伤

英雄英雄啊你已疲惫

为何流浪,为何流浪

忘川之水不再忧伤

…………

任剑丢弃在角落里斑斑锈去,他沉浸在歌声里,眼睑开始沉重。白色迷雾里仿佛有千百只仙女的手将他拥抱。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缓缓沉寂,夜,漆黑如铁的夜的大网将他笼罩,他懒懒地享受着这舒适的黑夜。只是,安逸的心底为什么还有一点点痛?“再——非——”,他用尽全身气力喊出她的名字,可是那声音细弱游丝。

青色的光芒升起来,穿透白雾,象月光泻在平原大地上,这清冷安定的光芒射在他的脸上,他记得这神奇的大地之光,她的神奇的萤火。

他看见她托着水晶瓶向他走来,而萤火的光云盘旋在她的头顶,她的神情是那么华贵和端庄。他看见她伏下身来吻他,她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脸上,一滴泪水打湿了他的脸庞,

“再非!”他幽幽醒转来时看见她倒在自己怀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而水晶瓶空空的,萤火光云还在闪烁亮着,但是已经开始稀疏了。

“你怎么了?”

“我没关系,只是刚才累倒了……”她的笑容仿佛雨后灿烂的阳光。“我们继续走吧。”

没有剑也没有了萤火,他们就互相搀扶着继续向黑暗森林的中心走去。奇迹开始在他们脚下发生,森林开始退却,他们身后的每一片土地上,青草开始在春风里歌唱。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少年。

终于有一天,他们驻足回望来时的道路。在那遥远的大地尽头,一个新的城市正在朝阳中拔地而起,而画在天空那条完美的优雅弧线,自然有七种色彩。

她于是俯过他的耳边,调皮地说:

“这个城市还年轻,而我们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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